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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座次挨着御案,在东头,放眼向前望。

满殿的老臣全醉得红光满面,文官几排好嘴皮子,夸得武将美得原地升天,殿外的新臣更是激动得直身挺脖,恨不得立刻跳出来请战,为皇上抛头颅洒热血。

没人提整个北境十二万的伤亡,没人提赤城被虐杀的俘兵,那三座高高的尸塔屡屡拉他入噩梦,恨不能将他从头到脚戳个洞穿——今夜也无人提,好像这些大臣谁也没从战报里看过。

而这趟真正打了仗回来的将军,多是四五品官衔,宴前领了封赏就退出去了,没几个够格坐得上这大殿。

太子盖住他壶口,道:“空腹饮酒伤身,吃几口菜垫垫肚子。”

晏少昰知应了声。

酒杯里映着他自己的面孔,是个怒容。晏少昰对着这潦草的水镜,慢慢变换表情,恢复成和气模样。

这是庆功宴,人人都高兴的时候,他板着张脸实在扫兴,后头便埋头只管吃菜,渐渐麻痹双耳,也就没那些不痛快了。

正此时,一位文臣说到兴头上,忽然来了句:“微臣恨不能年轻十岁,投笔从戎,便是做个小小的百夫长,也要替皇上杀尽蛮夷。”

晏少昰突然笑出声,笑得洒了酒,笑得停不下来,笑得满殿从皇上到大臣都看向他。

他起身朝上首道:“儿臣失仪,听得太专注,不防呛了酒。”说完又坐下。

那文臣结结巴巴又憋了两句,再憋不出狗屁了,悻悻坐下。

晏少昰这才收了笑。